玻璃盒子：一个摄影师眼中的底层色情空间

图文：常河

　　【编者按】近十年来，摄影师常河每天下班的路上，都会经过这些标示着发廊、美容、按摩字样的空间，他称它们为“玻璃盒子”。这组作品记录了这些粉红色盒子里展示着的暧昧和那些为“草根”提供色情服务的女人们， 以及相应城市在这个时代的发展阶段。与传统摄影记者近距离拍摄手法不同的是，常河选择了远观，而他本人，又对这些底层的空间持有怎样的态度？对此，新浪图片独家连线摄影师常河。

　　新浪图片专访常河：

　　这组照片已经拍完很久了，当时是一种怎样的机缘，你怎么会想到拍这个题目的？

　　当时（2005年左右）我上夜班，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只有这么一条“风景线”。我觉得应该有人去纪录。

　　你后来也去了很多其他的城市。

　　对，我觉得这个空间的存在，就是为很草根的人提供色情服务的一个东西，我觉得这个问题是时代发展的一个必然阶段。当时我没看到有很多人去关注这个，我就觉得自己应该去记录。另外，那个时候还有一本书，就是潘绥铭写的《中国性现状》，他一直在做中国妓女的调查研究，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对我也有一些启发。

　　你后来大概拍了多少个类似的地方呢？

　　十几个城市，大概数千家。

　　你拍的这些照片，不仅仅是一个门口或者窗口，还包含了很多城市的背景在内，你当时是怎么考量的？

　　我觉得很重要的一个信息是，它不是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存在的，这样一个粉红色灯光的特殊场所，它就像城市中间的——怎么讲呢——城市中的病毒也好，可能说病毒有点过分吧，他跟城市之间有一种必然的联系，是与城市的一种糅合，一个有机体。

　　你刚才提到“过分”这个词？

　　一直以来社会上对提供性服务的这些女人叫“妓女”，现在温和一点的叫法是“性工作者”。虽然也有像叶海燕（流氓燕）等一些人，在为底层的那些性工作者去争取一些权利，也像潘绥铭教授那样的人在做中国“红灯区”的调查，但是公众对她们的关注一直是缺失的，这个层面一直比较隐秘。

　　所以我更希望我自己是一种客观的立场，因为它并不会因为法律定成非法，就一定会消失，它一定会存在于这个社会中间，看你怎么去认识它、对待它。

　　常规情况下，报道类似的事情时，我们的专业记者都会选择去贴近这个群体，去采访她们，但你的照片刻意保持了一种距离。

　　对，像玛丽·艾伦·马克拍印度妓女那样的照片，我觉得我不可能进入这个生活语境里面，我再去拍，也不可能拿到比她更好的东西，但是我干嘛要还要重复别人的方式呢？

　　另外，我也不想用纯粹记录的方式，那种纯粹记录的东西给我的感觉是太猎奇了，纯粹是满足大家的窥探欲，所以我计划去拍这个题目的时候我也在想，我要不要进去，进去以后怎么拍，综合做了一个评估以后，我才选择了现在这种这种远离的方式。

　　虽然这只是一个技术手段上的问题，但我也觉得远离同时也是一种态度。并不是说远离就没有立场。

　　你的这种拍法看起来是影像收集的方式，当时是怎么考虑的呢？

　　没有，我当时是严格按照类型学的方法来做的，我收集了所有拍过的城市的地图，我拍摄过的哪些区域，每一个地方都在什么位置我都标出来……

　　你觉得这些信息很重要吗？

　　是啊，我觉得这些信息很重要，我认为我做的事是对一个时代的关注和记录，它在一个城市的什么位置，当然，如果再深入调查的话，她是什么价格，她们一个月的收入情况等等更详细的分析，我觉得作为一个摄影调查来讲，我还缺少后续的社会层面的调查和研究。

　　这几天媒体报道里东莞那样高档的场所你曾经有关注过吗？

　　没有。现在已经不太可能去那些地方了，但是后来有一个摄影师叫李前进的，拍过一组《桑拿浴》，我觉得那组挺好的，这个就是一个时代的不同，因为太早期的时候那种高档洗浴的地方毕竟还是少，现在是逐渐的就多起来了，但是现在大多逐渐转移到高档酒店去了，相对来讲更加隐秘了。这是中国社会十几年发展的一个变化。

　　不知道你现在这个项目结束了没有，还在拍吗？

　　这个项目已经结束了，因为社会发展，已经基本上把这种底层的空间给淘汰了，从“严打”的角度来讲，它们也是最先和最快被打掉的，这些底层的小空间主要针对的还是同样底层的民工来服务的嘛。当然，你打掉了它们，底层民工的性需求依然存在，这个社会问题还是有的。只是它们也肯定会转变方式和方法，至于它们到了什么地方，我现在就没有特别地去研究了，对我来讲这个项目就算结束了。

编辑：吴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