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中国人

图文：赵利文

　　距离西安城20多公里的秦岭山下，有一个别墅区，这里依山傍水，平均每家占地都在1亩多，大一点的，将近3亩。每户的院子都有从秦岭山上流下来的活水经过，清澈冰凉。别墅的主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在院子里或建成泳池，或修为鱼塘，再辅之以山石树木，虽比不上江南园林的雅致，在北方也算少见了。

　　2000年左右，这些别墅的均价大约为每套80万元，当时，在远离城区的山里买房，大多数人还不太接受，因为初期开发急需要大量资金，我的一位房地产开发商朋友以半卖半送的形式让我也拥有了一套。

　　这个别墅区里住着工程师、私企老板、大学教授、律师、艺术家、“煤老板”“油老板”以及早些年退休下来的官员等多个阶层的人，以 “新中产”阶层居多。他们大多早些年在城市里打拼工作，深受奔波之苦，如今生活好了，就选一个僻静的地方来享受清闲。因此，他们过着相对私密的生活，不愿意被陌生人打扰。

　　别墅区里的家人和邻居们

　　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工程师，我在这个别墅区的房子装修好后，主要是他和母亲住在这里，养些花草，种点青菜，老了之后，他们反而格外怀念当年在农村的那些田园时光。2010年父亲去世后，因为担心母亲伤心，我们便搬回到城里的公寓，很少来这边住了。

　　工程师贾曾义夫妻都很善良，平时我最喜欢和他聊天。贾工养了50多盆盆景，把花园收拾的很有诗意。他的一位儿子在土耳其开中餐馆，生意做得相当好，老两口的生活相当安逸，我很羡慕他俩。

　　冯教授的两个孩子一个瑞典，一位在瑞士，他们在那边完成学业后都留在当地工作，平常别墅里只有冯教授老两口住着，既清闲又孤单。

　　画家樊先生除了偶尔参加研讨会之外，几乎很少与外界联系，做饭、收拾房间这些俗务都雇人专门来打理，自己则专心抚琴作画。

　　还有几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退休下来的官员，他们会喜欢陶渊明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们在一起经常会聊聊古人的生活方式，有时候还会谈起某位美国总统周末回乡下别墅劳动的新闻。

　　“煤老板”“油老板”和“稀土老板”们大多不是“中产”阶层了，在这个别墅区，可算是真正的“有钱人”，他们家里的装修也舍得花大价钱，一套红木椅子70多万，装修费少则200多万，多则上千万。有几户“煤老板”把别墅墙体毛石砸掉，重新换上他们喜欢的毛石颜色，占地一亩的假山鱼池重新挖了，改成他们认为美得像西湖一样的园林景观，西式别墅，中式园林，看上去有些古怪。

　　为什么是日常生活

　　我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拍照片，拍摄的对象大多是西安的平民老百姓。这个专题从2005年初开始至今，前前后后共拍了大约60余户人家。拍摄初期我尝试联系这些住户，绝大多数人拒绝了我，我整天抱着相机在别墅区里逛荡，以至于有的住户还以为我是精神病；2008年拍白教授时，他家的藏獒意外挣脱，我仓皇逃命时偏又摔倒在地，相机也摔碎了，幸好白教授夫妇及时赶到，拉住了藏獒……想起来真是狼狈不堪。很多次我都想放弃这个选题了，朋友们的鼓励让我坚持到了今天。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久了，我和别墅区里的住户终于熟悉起来，很多人还成了朋友，我甚至还为一位住户的儿子成功介绍了个对象。

　　一直以来，中产阶级的定义在中国都比较模糊，国家统计局与学者们统计的数据各不相同，不过，也有一些基本界定。一般认为，中产阶级有别于资产阶级和工薪阶层，他们没有亿万家产但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他们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遵守社会公德，有相对自由的闲暇时间可以追求生活质量，同时，在世界范围内，中产者的数量常常被用来衡量一个国家的稳定程度。我拍摄的这些人可能还不能严格的称为“中产阶级”，因为“中产”不能仅仅以财富的数量来界定，然而他们又的确有别于仍然在为“生计”而打拼的人群，对于生活质量，有了自己的理解。

　　在我看来，日常生活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反映了一个群体的“正常”现状，我意识到，一个摄影师不应该一辈子总盯着弱势群体，没完没了地去拍那些极端的偶发事件，虽然它们也非常重要，但相比起来，还原中产阶级日常生活的拍摄难度要大得多，这也是我拍摄这个专题的主要原因。

编辑：吴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