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境两端窥望

文/韩继伟

　　“江里的鱼多吗？”

　　“从昨天到今天，谁也没捕到鱼。边上民俗村饭店里的鱼都是从别的地方进的。”

　　“打渔时能碰到朝鲜人吗？”

　　“这里很少，大家画界的，你这段，我那段。”

　　“还有偷跑过来的吗？”

　　“这两年少了。”

　　对话发生在鸭绿江岸边，中朝两国共用的河界上。

　　7月底，我独自一人在丹东租了一辆车，沿着鸭绿江一直往北行驶，开始了规划已久的中朝边境线自驾行程。全长约1420公里的边境线上，一边是近40年改革开放奋斗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一边是神秘的国度——朝鲜，这或许是最能吸引冒险者的一条国内线路。

　　从丹东出发，沿着鸭绿江沿线崎岖的省道经过宽甸、集安、临江，到达长白山脚下。绕过长白山景区到北坡，顺着图们江经过和龙、龙井、延吉、图们、珲春。然后再原路返回丹东。

　　“鬼城”丹东

　　站在丹东的鸭绿江岸边，正处于经济发展热潮中的丹东建设了许多20层以上的新楼房，商贸大楼、大饭店和高档别墅。与那些一线大城市相比，虽然算不上灯火璀璨，但楼房上也满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偶然有艘对岸的游船载着一群大学生模样的人游弋在鸭绿江上，欣赏着丹东的明亮与华丽。与对岸相比，丹东是富裕的，但在辽宁，丹东却并不是那么“富裕”。根据2015年的中国城市竞争力报告，在辽宁14个地级市中，丹东仅名列第十，在全国更是排到180名之外。

　　游走在崭新的丹东新区，被一排排新建的高档楼盘所吸引。随性走进一家位于鸭绿江边的楼盘，售楼员热情地向我介绍着楼盘的情况和价格，并带我进了8楼的一个样板间。硕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鸭绿江，对岸一望无际的绿色隐藏在薄薄的雾气之中，如仙如幻。

　　但这里却是人迹罕至：交通、学校、医院等配套仍不完善，入住率很低，底商的超市所销售的商品种类少的可怜。丹东人甚至将其称为“鬼城”。从数据上看，丹东2015年在房地产开发投资中，住宅建设投资72.6亿元，比上年下降33.1%。商品房销售额91.7亿元，下降23.6%。

　　正如一位机关单位退休的老人对我说的，“丹东的经济总量太小了，没有龙头企业，也没有支柱产业；面对封闭的对岸，丹东又成了交通上的‘死角’。”

　　担心蔓延在整个国境线上，很多大型企业会慎重地考虑对于边境线一带的重要投资，导致与对岸接壤的众多县市城镇的招商引资变成了句“口号”。但当地精明又富有冒险精神的投资者们却看到了别样商机，把目光投向了闭塞的“对岸”。那里的人工成本极低，而自然资源就像一座“金矿”等待着外人慢慢开掘。在漫长的边境线上，有关系的投资者在对岸设厂、开矿、挖煤、淘金。对岸则用海产、木材、矿产等自然资源换回自己所需的食品、汽车、建筑材料等资源。

　　在韩国赚钱，回延吉消费

　　沿鸭绿江继续向上行进，路经集安市，临江市和长白朝鲜族自治县。如果说丹东是一个“经济巨人”的话，那么这三个市县在经济总量上相对地要小的多。但三地依托于自身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拥有着丰富的矿产储藏，水利和林业资源；又以硅藻土的储量和品质傲视全国，自然资源开发成为了三地经济发展的重要产业。

　　集安和临江两市各具特色。集安市隶属于吉林省通化市，对岸与朝鲜慈城郡、楚山郡、渭源郡、满浦市隔江相望，素有“东北小江南”之称。集安与朝鲜满浦之间的一段全长13公里的铁路是世界上最短的一段国际铁路线，行程约20分钟。

　　从长白朝鲜族自治县绕过长白山，到达长白山景区北坡，进入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延边是国内朝鲜族的最大聚居地。几乎整个图们江的流域都在延边自治州的辖区范围内。

　　延吉，作为延边州的首府，其繁华的程度让人很难看出这是一个身处经济衰落中的东北边陲城市，消费水平不亚于长春（长春2014年城市人均可支配收入27298.9元；延吉为28500元）。与之前经过的边境城市相比，街上的年轻女孩们处处体现着“韩流”时尚。

　　自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越来越多的朝鲜族人凭借其天然的语言优势，相似的生活习惯而选择远赴韩国打工。据统计，常年在韩国打工的中国朝鲜族人有50万之多。与延边当地居民的人均年收入6万元相比，在韩务工人员平均一年收入为10-12万元，明显的收入差距导致在延边地区，将近1/7的城镇人口选择外出务工，而农村地区的比例则高达1/3。这种对外的劳务输出为延边带来了大量的劳务收入，在十一五期间平均达到80亿人民币。但这也形成了“在韩国赚钱，回延吉消费”的模式。这种模式虽然刺激了第三产业的蓬勃发展，但大量的劳动力流失也破坏了当地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工业发展受到制约。更为严重的是导致朝鲜族人口大量流失，家中只留下老人和孩子，延边朝鲜族人口连年负增长。

　　“游船观朝鲜”成为临江城市标配

　　中朝边界依图们江、长白山和鸭绿江等地势划分，而鸭绿江与图们江均发源于长白山。

　　分布在鸭绿江和图们江上的每一座断桥都无法穿透弥漫在江面上的迷雾。断桥另一头的那个国家，总能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充满神秘感的边境线，说不上太曲折的道路以及沿途原始、美丽的自然风光吸引着众多热爱旅游的人们，或自驾、或摩托、或自行车。

　　于是，各地政府也很精明地抓住了旅游这个高收益的第三产业，以旅游促发展，以服务促转型的好机会，各自将自己的江边公园修的“高大上”，展示着自己繁荣的经济，富足的民生。旅游也促进了民族融合。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作为全国唯一的朝鲜族自治州和最大的朝鲜族聚居地，朝鲜族人口79.8万，占总人口的 36.5%。在首府延吉，无论是在广场上健身的，还是在公园里打牌的，听到的语言都混杂着汉语与朝语，人们融洽地生活在一起。

　　“游船观朝鲜”成为临江城市标配也是很重要的旅游收入来源。小船坐上十来人，大船坐上几十人，以每人60元左右的价格载着游客在鸭绿江或图们江上观光个不到5公里的来回。

　　游艇顺流而下到了离对岸不足10米的距离，船员大哥忽然用手拍我的肩膀，“快看，快看，大白肉。”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位朝鲜女性光着身子正在江水里带着孩子们洗澡。“快拍，快拍，过去了就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