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吧！少年

每天清晨7点，江西省萍乡县麻田中心学校，早读声渐渐安静下来，800多名学生便开始他们的第一项体能训练——全程2000米的跑操。麻田中心学校曾经只是一所非常破旧的农村学校。2006年，从江西省摔跤队退役下来的朱志辉担任校长，开启了这所学校的“体育治校”之路。

跑操过后，学生们开始练习4分钟的摔跤操。摔跤操是校长朱志辉和体育老师共同琢磨出来的一套普及摔跤动作的课间操，全校学生不论年龄大小、性别，共同参与其中，“我们一年级的孩子就要开始训练，通过6年摔跤课间操的训练，我们麻田小学所有的孩子，百分之百都会摔几招。”朱志辉说。

林宏宇是麻田中心学校六年级的学生，如今，他是学校摔跤专业队32名学生中的一员，尽管体型瘦小，但在训练场上，他激情四溢、积极敢拼。在三、四年级，学校会对每个学生进行体能测试，表现优秀的孩子会被挑选出来进入到摔跤专业队。三年级时，宏宇便是凭借五次优异的健身测试结果脱颖而出。

每天下午3点半到6点，以及几乎整个暑假期间，宏宇和队员们都要参加训练，每年还要参加各种市级、省级的比赛。学校为宏宇和队员们免费配备了健身房和摔跤馆，通过专业教练的训练，这所学校已获得市级、省级、国家级奖牌两百多枚。

宏宇身穿蒙古族传统服饰表演摔跤操，这种身着传统服饰的摔跤操是学校对外展示“体育治校”特色文化的重要窗口。2008年，麻田中心学校被列入江西省摔跤后备人才训练基地；2011年，被国家体育总局命名为国家级体育传统项目学校；2013年，被国家体育总局评为国家级青少年体育俱乐部。随着学校声名鹊起，政府对学校的投入也与日俱增。

2017年暑假，宏宇在全市的摔跤运动员会上拿到了银牌。当他开心地晃着奖牌回家，奶奶却问他，“大家的牌子是黄色的，你的为什么是白色的？”宏宇的奶奶没有读过书，甚至不知道摔跤是什么，“只要不花钱，那我就支持。”

宏宇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在外面打工赚钱，只有在春节期间，父母会一起回来看看宏宇。平日，宏宇就与务农的奶奶生活在一起。“像宏宇这样的家庭，在麻田中心学校有近70%，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是留守儿童。”校长朱志辉说。

宏宇的奶奶家就在学校背后，一离开学校的摔跤场，宏宇性格就立刻变得十分腼腆。校长朱志辉认为，留守儿童心理问题比其他地方要高，通过摔跤运动，孩子们能够变得更积极，更阳光。

在学校里，宏宇学习很好，也是优秀少先队员。关于未来，奶奶更希望宏宇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宏宇自己也没想过要不要上体校，但他希望能够一直玩摔跤，“我不在乎摔跤有多困难，” 宏宇说，“我只知道摔跤让我快乐。”

六年级的女孩张玉洁进入摔跤专业队半年多，在外腼腆的她，训练场上却是笑得最开心的一个。目前专业队只有四名女运动员，玉洁是其中之一。“女孩获胜更容易，因为竞争并不那么激烈”，朱志辉说。不过，女孩子比较难教一点，尤其是刚学的时候，体能上还有点跟不上。

张玉洁也是留守儿童中的一员，父亲外出打工，她则与母亲和妹妹生活在一起。2016年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走红，让当地更多的村民开始认同女孩玩摔跤。“在看电影之前，我认为摔跤只是男孩们互相争斗，”玉洁的父亲说，“现在我很支持她。”不过玉洁的妈妈依然不支持，“怕她受伤，怕影响学习，我还是觉得那是男孩子玩的东西。”

饭后在床上练习摔跤是玉洁每天的安排，妹妹也跟着她学会了滚翻。关于未来，玉洁的爸爸并不认为摔跤会成为玉洁今后的出路，“作为爱好，还是可以支持的。”

教练曾汉金（中）在指导两名队员进行比赛。“摔跤相当于给予了孩子们另一个机会和出路，特别是对于那些淘气、成绩又不好的孩子。”朱志辉说。教练曾汉金小时候就非常调皮，后来训练摔跤一直进了国家队，因受伤不得不在2008年退役，“如果我没有摔跤，我可能最终会成为一名农民，或者在遥远的城市当一名农民工。”

如今，麻田中心学校已经建设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小学。在荣誉背后，质疑的声音从未断过：一些老教师的思想没有转变过来，总觉得体育终究不是正路；一些家长也会质疑，担心影响孩子的文化课成绩。“体育也是一种教育。”朱志辉说，“比方体育人比一般的孩子更懂得规则，比赛和训练更能体现拼搏精神。这就是我们这样的农村学校需要的精神面貌。”

摔跤队的专用健身房上写着“重在参与”四个字。“我们只是一所小学，队员们能走多远，没有人能够保证。”朱志辉坦言，“其实一个孩子要成为一个专业的运动员，概率是非常小的，有可能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我的目标并不是希望孩子都成为专业运动员，我更希望他们成为一个健康合格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