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网红

摄影 | 吕甲 编辑 | 王卫 新浪图片出品

2013年,农村姑娘王守英玩起了微博。她把白菜、玉米、塑料袋等物件设计成衣服穿戴起来,自拍并传到微博。2014年初,有时尚圈人士将王守英设计的衣服PS到国际名模身上,和她自己的照片形成鲜明对比,引来广泛转发,王守英爆红。2017年王守英却从公众视线中消失了,成为别人眼中的“过气网红。”

过气网红

                                            文/吕甲

  2013年,农村姑娘王守英玩起了微博。她把白菜、玉米、塑料袋等物件设计成衣服穿戴起来,自拍并传到微博。2014年初,有时尚圈人士将王守英设计的衣服ps到国际名模身上,和她自己的照片形成鲜明对比,引来广泛转发,王守英在微博上爆红。2017年王守英却从公众视线中消失了,成为别人眼中的“过气网红”。

成为中国的“香奈儿”

  山东新泰市240省道上一辆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层层叠叠的村庄分布在省道两旁,王守英的家就在路旁的南流泉村。王守英1990年出生在这里,父母都是农民。因姥爷生病、家中盖房需要钱,王守英初一刚念了3个星期,就辍学回家了。农忙时,王守英就在家干农活;农闲时,就去村里的地毯厂兼职挣计件工资。2012年,家里开了个早餐店,王守英每天都要做肉饼卖早餐。不忙时,就捣鼓她的“设计”。

  因为早产,体质太弱,三天两头感冒,加上腿部畸形,个子比同龄人矮半头。村里的大人们觉得她有传染病,不让小孩靠近;小孩用“眯眯眼”和“鸭子”这样的外号,嘲笑她眼睛小、走路外八字。2001年,弟弟出生了。父母明显对弟弟怀有更多的期待,他们希望他考清华、上北大。这些都是王守英的童年里从没听过的说辞。她索性和人群隔离,把自己关起来,写言情小说,给芭比娃娃设计衣服。

  9岁那年,王守英在黑白电视上看到可可香奈儿的纪录片,自此立志成为中国的“香奈儿”。她自称设计出南流泉村第一条破洞裤。不穿的衣服被她悄悄拿出来裁剪,母亲刘光菊误以为家中老鼠猖獗,衣服都被咬了一个个洞。

网红王守英

  2013年,王守英家里通网,她花2500块钱买了台电脑,玩起了微博。把目力所及的物件设计成衣服,穿戴起来,每天自拍后将照片传到微博上。2014年初,有时尚圈人士将王守英设计的衣服ps到国际知名模特身上,和她自己的照片对比后,形成强烈反差,引来了时尚圈的广泛转发,王守英在微博上爆红。

  最夸张的时候,王守英的微博每天涨粉1万,各种邀约多得“挑花了眼”,她频繁离家四处做节目。在节目中,她得到过刘嘉玲的夸赞,得到过范冰冰赠送的芭比娃娃和时装杂志。甚至,范冰冰还曾承诺要带她去看巴黎时装周。但王守英名下没有存款、没有房产,没法拿到欧洲的签证,未能成行。

  2015年,她在众多要邀约中签约了北京一家时尚公司。经纪人整天带她见投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术语。王守英在这家公司做的唯一与设计有关的事,是在CBD办了场名为“蜕变”的时装秀,模特穿着33厘米的高跟鞋从头摔到尾,被人们戏称为“摔秀”。经纪人坦承这场秀是用来炒作的,王守英觉得被伤害了。再后来,经纪人带她去看展、见人,她就觉得自己变成了小丑,被人拿出来到处展览。她不想这样,2016年夏,还没来得及逛天安门、长城,就回到老家新泰。

“过气网红不如狗”

  回新泰后,由于家中的早餐店关门了,王守英投靠过做生意的表哥马速一阵子。她说自己没钱了,马速要给钱让她先花,她拒绝了,执意预付工资。每天跟着司机供货、收钱,一月工资3000多元,她很知足,时间充裕还能设计衣服。马速算家里的知识分子,大学毕业,也是家中为数不多能够理解王守英的人,他形容王守英的衣服很“后现代”。他说:“看到我妹的衣服被P在模特身上不输大牌设计师,对我妹刮目相看,她肚子里还是有货的。”

  最近,为了考驾照,王守英常常一天不出门,丢垃圾时她才出一次门。扫地、拖地、洗衣,这几乎是王守英每天上午的固定节目,剩余时间便在手机上浏览穿越小说。曾用来发微博的电脑已经布满灰尘,取而代之的是手机。她最近一条微博是4月18日发布的,内容是T台方案《天女散花时装秀》,有5条转发,19条评论,18个赞。这在她2018年发的微博中互动数还算可以,有网友给她留言“过气网红不如狗”、“过气了,9分钟了还没人评论。”

  有灵感时,王守英依然会做设计,只是不再执着于成为中国的“香奈儿”,她说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和往常一样,她觉得自己脑子里那些灵感蠢蠢欲动,像上瘾一样。比如:看到日本的捆绑文化,她就想着去尝试一下,把塑料模特捆在山里吊起来。她认为捆绑和性无关,那是大家对捆绑产生的误会。

  想法差不多成型了,王守英便叫打电话表哥来帮忙,表哥二话不说就开着车过来当司机运送模特,并兼职摄影师记录表妹新的创作。兄妹俩拿着塑料模特来到山里一座小桥上,模特被吊起的瞬间摔成了两截,但王守英却对这个作品很满意,对这个意外反而感到惊喜。表哥马速索性拿着被摔成两截的塑料模特放在一片枯黄的玉米地里。以山为幕以地为台,王守英围着模特走了一场秀。

  听朋友说,有人做直播月入过万甚至十几万,王守英想起自己在某直播平台还有32万粉丝,她想主动出击,先做一两个月看看效果,也许会成功。3月21日早上8点半,王守英便开始做直播前的准备,随手拿一把大剪刀修眉、化妆,给手机找电源。厨房里简易的桌子成了她的主战场,她这些年写的小说、设计方案、创作灵感、作品等都是她直播的内容。围着厨房的火炉,她便打开手机,对着直播界面声情并茂地读着自己的小说。

  在另一场直播开始前,她写起了脚本。这次直播的内容是《人鬼狂欢秀》,这是她看到坟头想到的T台走秀方案,还有一个方案是策划一档叫《中国坏声音》的节目。她说她看到一个东西就会想到另一件事,脑袋里的点子时不时的冒出来,至于是否能执行则从来没想过。尽管王守英直播很卖力,但网友似乎不太买账,半小时过去了,《人鬼狂欢秀》的观看记录依然是0,王守英说她还得继续努力。

  王守英走红的时候,邻居看热闹,看稀奇,她已经习惯媒体记者一波又一波。如今走在集市上依然会受到村民的关注,赶集的人们悄悄拍照嘀咕,她就是以前上电视,在北京混现在回村儿里的“过气网红”。

“仙女”相亲记

  王守英的微博名叫“王守英是仙女”,每次出现在电视节目中,她都会说从来没人叫她仙女,她便自称仙女过过瘾。她说自己不漂亮,但善良正直心里美。在一档电视节目中,她向自己喜欢的男生表白,男生当场拒绝,并质问她:“哪有仙女是你这样的?”

  表哥马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描述过王守英“唯美”的一个画面,“我妹坐在货车副驾驶上,托着腮眼睛望着窗外,风吹进来,吹着她的头发,一句话都不说。我的天,我妹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你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她是‘仙女’。”

  虽然王守英玩直播目前没火起来,在微博的人气也远不如几年前,但时不时依然会有媒体来采访她,找她上节目。原本,她要上一档语言类真人秀节目。结果,还没上,这档节目就被下架了。这天,新泰本地媒体过来拍摄《王守英相亲奇遇记》,原计划是拍搞笑短视频,折腾了半天,最终拍成了穿越剧,王守英在剧中继续扮演着服装设计师。

  整天上各种节目,“奇葩”、“辣眼睛”、“凤姐二代”,这样的评论一直伴随着王守英,村里人也给她贴上了“神经病”、“不顾家”、“管不住”的标签。舅舅认为这严重影响了王守英相亲。所以,2017年一整年,她都没再上节目,老实相亲。

  事实上,王守英从16岁辍学就开始相亲了。在地毯厂上班,她的同伴和街上的男生结伴游玩,她不想谈论婚事,就写小说、设计衣服。母亲不声不响地为她订了亲,对方是她不喜欢的人,她气得三四个月不来例假,这桩婚事只好作罢。

  王守英曾不止一次在节目中说:女人应该有自己的梦想,而不只是结婚生子做家务。相亲时,她跟对方谈梦想聊设计,对方却希望她能洗衣做饭顾家过日子。

  因为迷恋《还珠格格》,王守英渴望紫薇和尔康的爱情,时常幻想着尔康来接自己。爷爷和奶奶的爱情也是她心中的爱情范本:不同于别的“山东大汉”,爷爷生前最大的爱好是给奶奶织毛衣,从不理会别人的嘲笑和奚落。

  2018年农历春节刚过,远处山上的树叶开始冒出了嫩芽,王守英28岁了,相亲压力更大了。她说自己当过3次伴娘,却对自己的婚姻没有半点办法。她希望另一半最好和自己在事业上互不干涉,家庭条件不要比自己差太多也不要太好,门当户对聊的来,双方家庭条件差不多,矛盾就会少一些。

  3月底,王守英家门口的杏花开得正艳,鸟儿在树上喳喳作响,这棵杏树树龄和王守英相仿,但只开花不结果。王守英提着煤块快速穿过杏花树,她得准备晚饭,父亲快要回来了。在父亲眼里,她是神经病,她的设计是垃圾,她想做设计师是“痴人说梦”,四处上节目是“丑人多做怪”。因为这些,父亲甚至动手打过她,直到现在都觉得王守英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母亲和村里大部分人想得一样,认为女儿有病。她曾手拿农药瓶站在家门口,嚷着如果王守英还做设计,就喝药自尽。众亲朋邻居跑来阻止,王守英却嚷着:“你喝了我也不会放弃我的梦想。”

  王守英说自己不太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也不喜欢名牌,物质有得吃穿就行。好多人说她没追求,她却想等老到没有灵感时,再也做不成衣服了,就包一面山,种菜养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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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气网红

摄影:吕甲 编辑 | 王卫     新浪图片出品 2018-04-26 17:0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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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东新泰市240省道上,一辆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层层叠叠的村庄分布在省道两旁,王守英的家就在路旁的南流泉村。王守英1990年出生在这里,父母都是农民。因爷爷生病、家中盖房需要钱,王守英初一刚念了3个星期,就辍学回家了。农忙时,王守英就在家干农活;农闲时,就去村里的地毯厂兼职挣计件工资。2012年,家里开了个早餐店,王守英每天都要做肉饼卖早餐。不忙时,就捣鼓她的“设计”。

  • 爆红时,王守英的微博每天涨粉1万多,各种邀约多得“挑花了眼”,她频繁离家四处做节目。在节目中,她得到过刘嘉玲的夸赞,得到过范冰冰赠送的芭比娃娃和时装杂志。甚至,范冰冰还曾承诺要带她去看巴黎时装周。但王守英名下没有存款、没有房产,没法拿到欧洲的签证,未能成行。

  • 2015年,她在众多邀约中签约了北京一家时尚公司。在CBD办了场名为“蜕变”的时装秀,模特穿着33厘米的高跟鞋从头摔到尾,被人们戏称为“摔秀”。这可以说是王守英在这家公司做的唯一和设计有关的事,但经纪人坦承这场秀是用来炒作的,王守英觉得被伤害了。她感觉自己变成了小丑,被人拿出来做展览。因为不想这样,2016年夏,还没来得及逛天安门、长城,王守英就回到了老家新泰。

  • 家里的早餐店因生意不好早就关门了。回新泰后,王守英跟着表哥跑了一段时间运输。最近,为了考驾照,她常常一天不出门,丢垃圾时才出一次门。扫地、拖地、洗衣,这几乎是王守英每天上午的固定节目,剩余时间便在手机上浏览穿越小说。曾用来发微博的电脑已经布满灰尘,取而代之的是手机。她最近一条微博是4月18日发布的,内容是T台方案《天女散花时装秀》,有5条转发,19条评论,18个赞。这在她2018年发的微博中互动数还算可以,有网友给她留言“过气网红不如狗”、“过气了,9分钟了还没人评论。”

  • 有灵感时,王守英依然会做设计,只是不再执着于成为中国的可可·香奈儿,她说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和往常一样,她觉得自己脑子里那些灵感蠢蠢欲动,像上瘾一样。比如:看到日本的捆绑文化,她就想着去尝试一下,把塑料模特捆在山里吊起来。她认为捆绑和性无关,那是大家对捆绑产生的误会。

  • 想法差不多成型了,王守英便打电话叫表哥来帮忙,表哥二话不说就开着车过来当司机运送模特,并兼职摄影师记录表妹新的创作。表哥马速是家里的知识分子,大学毕业,也是家中为数不多能理解王守英的人,他形容王守英的衣服很“后现代”。

  • 兄妹俩拿着塑料模特来到山里一座小桥上,模特被吊起的瞬间摔成了两截,但王守英却对这个作品很满意,对这个意外反而感到惊喜。表哥马速索性拿着被摔成两截的塑料模特放在一片枯黄的玉米地里。以山为幕以地为台,王守英围着模特走了一场秀。

  • 听朋友说有人做直播月入过万甚至十几万,王守英想起自己在某直播平台还有32万粉丝,她想主动出击,先做一两个月看看效果,也许会成功。3月21日早上8点半,王守英随手拿起一把大剪刀修眉、化妆,为直播做准备。

  • 厨房里简易的桌子成了她的主战场,她这些年写的小说、设计方案、创作灵感、作品等都是她直播的内容。围着厨房的火炉,她打开手机,对着直播界面声情并茂地读着自己的小说。

  • 在另一场直播开始前,她写起了脚本。这次直播的内容是《人鬼狂欢秀》,这是她看到坟头想到的T台走秀方案,还有一个方案是策划一档叫《中国坏声音》的节目。王守英说她脑袋里的点子总会时不时冒出来,至于能否执行则从来没想过。

  • 尽管王守英直播很卖力,但网友似乎不太买账,半小时过去了,《人鬼狂欢秀》的观看记录依然是0,王守英说她还得继续努力。

  • 王守英走红的时候,媒体记者一波又一波地来家里采访,邻居也看热闹,看稀奇,她都已经习惯了。如今走在集市上,王守英依然会受到村民的关注,赶集的人们悄悄拍照嘀咕,她就是以前上电视,在北京混现在回村儿里的“过气网红”。

  • 虽然王守英玩直播目前没火起来,在微博上的人气也远不如几年前,但时不时依然会有媒体来采访她,找她上节目。原本,她要上一档语言类真人秀节目。结果,还没上,这档节目就被下架了。

  • 这天,新泰本地媒体过来拍摄《王守英相亲奇遇记》,原计划是拍搞笑短视频,折腾了半天,最终拍成了穿越剧,王守英在剧中继续扮演着服装设计师。

  • 整天上各种节目,“奇葩”、“辣眼睛”、“凤姐二代”,这样的评论一直伴随着王守英,村里人也给她贴上了“神经病”、“不顾家”、“管不住”的标签。舅舅认为这严重影响了王守英相亲。所以,2017年一整年,她都没再上节目,老实相亲。

  • 王守英从16岁辍学就开始相亲,最多一天连续5场,却从未成功。她曾多次在节目中说:女人应该有自己的梦想,而不只是结婚生子做家务。相亲时,她跟对方谈梦想聊设计,对方却希望她能洗衣做饭顾家过日子。她说自己做过3次伴娘,却对自己的婚姻没有半点办法。她希望另一半与自己最好在事业上互不干涉,家庭条件不要比自己差太多也不要太好,门当户对聊得来,矛盾会少一些。

  • 王守英门口的杏花开得正艳,树上鸟儿喳喳作响。这棵杏花树树龄和王守英年纪相仿,但只开花不结果。父亲快要回家了,王守英提着煤块快速穿过杏花树,准备晚饭。在父亲眼里,她是神经病,她的设计是垃圾。父亲甚至动手打过她,直到现在都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母亲和村里大部分人想得一样,认为女儿有病。她曾手拿农药瓶站在家门口,嚷着如果王守英还做设计,就喝药自尽。众亲朋邻居跑来阻止,王守英却嚷着:“你喝了我也不会放弃我的梦想。”

  • 最红的时候,王守英一遍一遍对媒体诉说着成长中所受的委屈和痛苦、为了红做出的努力和牺牲,出名的甜头和苦果。现在,她已经懒得去回忆过往,她说一切都像梦一场。她只想能够早点结婚,让父母松口气。然后,攒钱在当地开一家衣服铺子接活。

  • 王守英说自己不太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也不喜欢名牌,物质有得吃穿就行。很多人说她没追求,她却想等自己老到灵感消失的时候,再也做不成衣服了,就包一面山,种菜养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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