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回归一代”

　　　　　　　　　　　　　　　　　　　　　　　　　　　　　　　　　　　　　　　　　　　 图|文 谢匡时

“我们是被选中的一代。”澳门的一位90后说，回归后，随着博彩业的开放，澳门经济快速发展。澳门“回归一代”遇上了最好的时代，但也面临着压力与挑战。

大部分澳门青年都想做公务员或者警察，工资高、福利好，一些年轻人甚至会在高中毕业后放弃上大学，转而去考警察学校。同时做着4份工作的Kim与他们想法不同，他不在乎做什么职业，觉得能挣钱，把钱存银行里是最实在的。大学毕业后，Kim应聘到澳门一家公益活动中心，负责办公室的设计工作，器材管理以及其他日常事务。工作之余，他和两位朋友合伙开了一家设计公司，还雇佣了一名员工，经营着一家奶茶店。

高中毕业后，Kim本可以保送内地的暨南大学，但家人倾向于让他留在澳门，他自己也想留在澳门边读书边打工，就选了澳门科技大学的IT专业。“学IT只是因为数学好，并没考虑太多，只要能拿个大学文凭就可以了。”在澳门，内地学生重视学习，本土学生更热衷社会实践。Kim从大一就开始做兼职，除学费是家里负担外，他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全靠自己挣。大学期间，Kim做过三份兼职：外勤文员、设计和外卖员。通常，他一天需要兼顾两份工作，白天送文件，晚上送外卖。毕业时，他在自己的银行账户存了8万澳门币（约合人民币6.96万元）。

现在，Kim会在白天下班后，接着送外卖。每晚送5小时，每周三到四天，一周能挣三四千。9月19日晚，Kim从晚7点开始到外卖店上班，半小时后接到第一单。到11点下班时，他总共送了五单。Kim说，在澳门做兼职的现象很普遍。这里地方小，房价高，现在均价8万（澳门币，约合人民币6.69万元）一平，一套房子的中位数价格都要500万（澳门币，约合人民币435万）。年轻人在澳门买房比较困难，但Kim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后能买楼买车买名表。

“有时候，感觉在澳门生活压力很大，向上流动太难。而现在网络又发达，每个人都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有钱人的生活。”Kim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因此他在生活上很节俭。“出去送外卖的好处是，晚上还能在店里吃一餐，省点钱。”他的目标就是做生意，尽力越做越好。他觉得自己不够果敢，在机遇面前，常常难以下定决心。但事业仍然在他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26岁的他从没考虑过结婚成家，他想先闯出一片事业再说。

尽管澳门是赌城， 但Kim只会在过年期间偶尔去赌场试试手气，沾点财运。这里的风俗是：春节前三天，本地人都会去赌场玩一玩。Kim记忆当中，小时候的澳门到处都是木屋，和现在很不一样。回归后，随着博彩业的繁盛，澳门的高楼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华，社会福利也越来越好。Kim因此说，这一届澳门青年是“被选中的一代”。可这样的澳门也让他担忧：内地的经济持续上升，有很多挣钱机会，而澳门除博彩业之外，没什么新工作出现。在Kim眼里，深圳就是遍地黄金的地方。有机会，他也想到内地发展。

葡萄牙文化在澳门留下了很多印迹。比如：城市的建筑风格，汽车的方向盘位置，饮食习惯等。澳门的官方语言是中文和葡语，会说葡语的澳门人，应聘政府部门会有优势。23岁的澳门女孩卢锦婷便得到了这种语言环境的便利，在高中时选修了葡语。现在，她能够和说葡语的人自如交流。

高中毕业后，卢锦婷想上北京体育大学，但英语分数不够，便选择了成都体育学院的体育教育学，还选修了跳远。选择内地的大学，是因为卢锦婷从小就对内地深有好感。小学时，她就和家人一起来过内地旅游，初高中时期，学校也有很多与内地交流的机会。 在大学之前，卢锦婷练过长跑，武术和散打，但都不算专业。她很羡慕班上的体育生，有一项专门的特长。

内地的生活，对卢锦婷来说，和澳门很不一样。比如：在内地，经常见到有人乱扔垃圾随地吐痰，这在澳门是会被罚款的。刚开始，她也有各种不适应。吃不了辣，和内地同学之间有隔阂，住集体宿舍偶尔也会闹矛盾。后来，她告诉自己要以学习为主，业余时间基本都泡在图书馆，成绩也从大一的全级倒数一跃成为大三时的全级第三名。假期，她也会去吃吃川菜，去看看大熊猫。

目前，卢锦婷大四，回澳门一个中学做了实习体育老师。她认为澳门城市福利好，生活太安逸。在澳门，她就不用那么努力，而在内地，积极性会强很多。她去过内地很多地方。在内地，她能看到社会的多面性：看到了成都人民很会过日子，看到了淳朴的农民，也看到了读书都成困难的孩子。实习结束后，卢锦婷打算申请内地学校的研究生。未来，她还想留在内地读博士。

因为喜欢帮助别人，又对心理学感兴趣，Bird选择了台湾的中国文化大学学习社工专业。2014年毕业后，Bird回到澳门。现在，27岁的她成了澳门工会联合总会氹仔综合服务中心的一名社工。她说，五年前，澳门没有多少人愿意做社工，因为工作辛苦，工资待遇也不理想。近几年，澳门社工局提出社工专业化发展，提高了社工的待遇，做社工的人越来越多，目前市场已经饱和了。

澳门工会联合总会已经成立17年了。氹仔的原住民都知道这里，有人来了，社工就会接待。Bird在这里工作五年了，她主要负责家庭亲子和老年人的辅导工作，工作内容包括个案辅导、举办活动和家访等。Bird说，社工工作需要耐心和细心，要承担很大的压力，但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打算把它当做一个长远的职业。

现在，澳门人也能从内地的电商平台购物，但快递有点麻烦，只能寄到自提点，快递费也相对贵一些。Bird经常上网买衣服和化妆品来缓解工作压力。她还经常去到珠海吃东西，因为好吃、便宜又新鲜。Bird也看到了内地的快速发展，但是她觉得自己的根在澳门，还是会继续留在澳门发展。

阿龙是一名中缅混血儿，今年28岁的他出生在澳门。高中毕业后，他没上大学，业余时间自学了一些绘画和设计的技能。18岁出社会时，阿龙做过社工，在麦当劳上过班，后来去了一家影视公司做插画师。做插画师一年后，他觉得自己的创造力受到了限制。于是辞去工作，今年，他和朋友合伙开了家一人食面屋。店里的生意还不错，他希望店面生意稳定下来后，能再雇佣一个员工，自己能够抽身出来忙喜欢的事。

周一到周五，阿龙在店里负责收银，给厨房帮忙。周末，他去给小朋友上绘画兴趣班。另外，他也会接一些网络上画漫画的单子。最重要的是，他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一星期要画四幅自己的排骨仔系列漫画。

同样是画漫画，阿龙也会把工作和自我创作区分开来。他不喜欢画别人规定的内容，那样没热情。如果是自己喜欢的内容，他就会设计很多故事。阿龙喜欢用漫画表达生活中的小事情，展现其中的幽默感。比如：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出门，因为出门还是要回家，所以不出门。

在澳门，阿龙觉得自己很幸运。在他收入不济的2009年，他申请了免费的社屋（社会房屋，是澳门的一种公共房屋，以低廉甚至免费的租住形式向低收入、困难家庭提供），一直住到现在。他觉得澳门虽然很小，有时候会无聊，但风景很美，整体感觉很舒服，“澳门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安全区。”

“现在看自己的作品，我很开心，这些都是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我希望自己能走得更远。”阿龙申请了一笔钱来支持自己的创作。他想把排骨仔系列做好，期待自己的作品能够成为网红，有知名度，有价值，还可以出很多周边商品。

BoBo是澳门圣若瑟大学的大四学生，同时也是一名兼职艺人。她从高中就开始做兼职模特。大学四年，BoBo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一年四万的学费，都是她自己挣钱交的。她说，家里条件普通，不挣钱就没大学上。

服装店导购、咖啡厅服务员、赛车模特、电视艺人……这些都是BoBo大学期间做过的兼职。在服装店，夏天也要穿西装，每天站8个小时，拿着衣服走来走去，脚常常磨出泡；做公关活动模特，要一直站在门口，一直保持微笑，一天下来，嘴巴都笑僵。BoBo形容自己的大学生活，很忙很累，就是学习差了点。

在内地多个城市的旅游经历，让BoBo对内地与澳门的差别有很清晰的认识。在内地，大家都不带钱，一个手机就搞定一切，而在澳门用现金比较多；内地很大，吃的逛的都很多，她喜欢内地的大排档，尤其是小龙虾。在BoBo眼里，内地的风景也比澳门丰富好看。她一直想去九寨沟，很可惜遇到地震没去成。毕业旅行，BoBo想去稻城亚丁和张家界看看。

毕业后，她想学习做菜，然后开一家素食餐厅。在她看来，能在澳门稳定下来，生活就会很幸福。小小的澳门就像一个安全岛，让这里的年轻人感觉生活安逸舒适。与此同时，在选择未来时，内地给了这一届澳门青年更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