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是记者节。在自媒体异军突起的今天,人人都是摄影师,传统媒体的摄影记者也不得不面临越来越多的抉择。这是六名摄影记者的转型故事,他们中有人做起生意,有人成了教师,有人从事自由职业,还有人去寺院当了一名义工。
讲述/石立飞 董国梁 邹璧宇 王警 华剑 王丹穗 编辑/方莉
石立飞
“我曾是辽宁一家报社的摄影记者。2014年,我们报社楼下艺术馆里的书画作品都被搬走了,原本用来举办艺术展览的大厅开始卖海参、带鱼、羽绒服……后来报社干脆把艺术馆牌子摘了,挂上了读者服务中心的牌子,开始长期售卖各类保健食品。
2015年初,我‘被当上了部门的副主任’,领导让我带领部门一部分人出来搞经营,当时领导和我说,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是去开一家小卖店,也必须要把任务完成。
我们部门没开过小卖店,但是我练过地摊。四点开完会一直到六点半,我就在报社附近练摊。一开始是卖玩具,后来还卖过衣服和小饰品。有一次正练摊,遇到了下班路过的报社领导,领导问我,这是帮谁看摊呢,我说这摊是我的,我这正在研究怎样带领部门的兄弟们开展经营活动呢。
当新闻理想变成了开小卖店,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在报社混下去了——当然了,这是一种比较矫情的说法,真实的原因是,我发现每天练摊一个多小时的收入居然比当一天副主任还多。
离开报社已经三年多了,我的服装小摊先是变成了一家小服装店,后来又变成了一家大一些的服装店,再后来又在沈阳和大连开了分店。
如果摄影记者能算是专业摄影的话,我算是从事了十三年的专业摄影工作。那十三年里,每拍一张照片都要想着这张照片编辑会不会喜欢,领导会不会满意,读者会不会爱看,将来参评各类比赛,评委会不会投票……现在不专业了,拍照时想的事情也少了,高兴了,就拍一张,不喜欢的,把相机往包里一塞,不拍了!”
董国梁
“做了8年摄影记者后,伴随着纸媒的衰落,我结束了这段有意思的工作。这个职业,让人学会了观察和思考,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单一的职业也局限了向外拓展的机会。
辞职以后,我跟小伙伴们合作做过摄影工作室,一门心思想着抓住年轻的尾巴创业,钱没挣上多少,但开了眼界。筹办公司,应对税务,学习商业摄影方式,学习后期知识,我们甚至立志要做西北地区有影响力的公关摄影团队。
走进一个新的领域,新鲜而刺激。接触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内心是兴奋的,当然失落也是有的,没有了记者的光环,跟“甲方爸爸”打交道也不容易。恰好有个学校需要一个媒体人来做宣传,我就再次转了行,成为了一名教师,主做学校的宣传工作。
所谓‘术业有专攻’,从事新的行业需要吸收不同的知识,像初级教育、如何与孩子打交道,ppt、excel这些都要学。但最幸福的时候,还是拿起相机,可以拍摄孩子与老师。”
不久前,我自己也有了小孩,学校的岗位也适应,生活也很稳定。纸媒寒冬是来了,但作为个体必须要适应,解决生活经济问题,然后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摄影记者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经历,在看待周围人和事都会有不同的眼光。走更多的路才能看到更多的风景。身边离职的摄影同行都在从事不同的职业,也都有着不同的精彩。”
邹璧宇
“2017年初,我从媒体中离职,也顺便暂别生活了4年的北京,来到成都生活。拍照的人嘛,谁还不是因为喜欢才走上这条道路?所以在成都的生活也没有脱离开拍照。
在成都安顿好之后没多久就进入到工作状态,没来得及去周边玩一圈。到成都后第二年,也就是10月中下旬,才借着工作的机会去了趟稻城。做自由摄影师收入不稳定,所以离开旱涝保收的工作后,对工作的需求更加紧迫,总为完成拍摄任务奔波。
在成都待了差不多半年,正好有间景观特别好的房子在租,原本想租下来自己住,可房租偏高,于是和房东商量了下,租下来再装修改造成民宿。这算是跨了界,让生活除了拍摄多了份乐趣和责任。正好这些年一直租房,有不少想买又怕累赘的物件,正好,往房子里添。
这座城市的好,至少要在这里常住下来才能体会,成都人的包容、和善要常接触下来才有体会。不出差,也没有工作的时候,我喜欢去老成都扎堆的地方喝茶,看着他们平和的面孔,慢慢治愈这些年做报道时留下的苦闷。今年的拍摄工作比以往都丰富,有室内空间的拍摄、商业拍摄、以及一直有做的纪实报道类拍摄,但是现在我又考虑着是否要回到媒体行业。”
王警
“我曾是陕西一家都市报的摄影记者。三年前,我还在汉中市做驻站记者,那时候虽然工作很忙,发稿很多,但收入很低,加之单位正在裁员,我就选择了离开。之后我并没有找一家公司入职,而是做了自由摄影师。同时,我看到老家因为旅游业迅速发展,就开始边挣钱边开民宿。
离开报纸,最大的感受就是自由。不用再受领导的唠叨,干自己喜欢的事,到很多在报社时无法抵达的地方,发现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朋友。因为喜爱航拍,我参加了不少的航拍比赛,拿了一些奖,因此找我航拍的朋友也不少。而我对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干好每一单活,对得起信任的朋友。现在,我的收入比之前有所增加。在报社的时候,辛苦干一年,收入还不到申请纳税的资格。
偶尔,我还会去讲课,把我的经验传授给正好需要的人;分享我手机摄影坚持的故事,鼓励每个人记录下自己的家人、记录下身边的人和事。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我的主要任务是接送儿子上学放学。因为有了更多闲暇时间,从今年起,我开始练习长跑,10月份,我还报名参加了西安的迷你马拉松赛,希望开启和坚持新的生活。”
华剑
“2008年大学毕业时,我成为湖南潇湘晨报的摄影记者,那时候是纸媒的黄金时期,我可以全世界各地出差跑新闻:去南非拍世界杯、去日本拍地震、去伦敦拍奥运会等等。但是随着纸媒衰落,今年4月,我离开了工作十年的媒体,转行做了艺术馆的一名策展助理。
我很感谢在纸媒的这段经历,在纸媒工作每天必须处理几个事情,非常锻炼人的能力。但是媒体记者做的事情似乎总在重复:时政记者五年一个重复,体育记者四年一个重复,社会和娱乐记者我相信一年就可以重复。照片印在报纸上和挂在墙上虽然相似之处,但却有很大的不同,这些不同都是我学习的地方,我需要了解输出装裱工艺和展呈工艺。从摄影角度而言,艺术馆的成长环境更好,可以接触到各种摄影大师、摄影原作,不过有时候办公室坐久了,也会怀念做摄影记者的日子,可以接触到不同的事、不同的人。
自转型以来,我的生活规律很多。以前我特别容易患口腔溃疡,朝九晚五上班之后彻底消失了;另外就是戒了游戏,我把打游戏的时间用来看书,储备新的知识储备。现在带娃几乎是我工作以外的全部。艺术馆周一休息,我可以陪孩子去游乐场。其实自从儿子出生后,经济对我来说比理想什么的都重要,如今我的工资也的确提高了。但说句心里话:摄影记者那十年除了没赚到钱之外,我很快乐!
其实我在想要是有一份工作可以一边做摄影记者,一边在艺术馆做策展助理,这样的工作对我而言就更完美了。”
王丹穗
“我曾是北京一家网络媒体的摄影师。在4年摄影的经历中,我学会了理性思考,看见很多问题背后,是自己和这个时代共有的精神困境。所以今年8月,我辞职离开了生活7年的北京,去了成都蒲江县的西来禅寺,做了一名常住义工。我选择通过身心的修行改变自己,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现在我每天都按照寺院的作息生活,5点半起床,23点前睡觉,改掉了平时爱熬夜,不按时吃饭的习惯。寺院有一片自己耕种的地,我偶尔也会下地帮忙,天天都能吃到家门口种的菜。寺院现在有三十多位常住义工,其中很多都是80、90后,他们来自建筑、设计、媒体等各种行业。前段时间很流行一种说法叫佛系青年,人们对这个词大多数认为是无所谓的生活状态,但我认为的佛系青年应该是热爱生命,不执着于追求物质上的满足,去探索生命智慧的青年。
4年来我第一次用相机为妈妈拍摄了照片,她正在田野里睡午觉。这是她第一次来寺院看我,后来她经常来做义工,我们一年
见面的次数比以前4年加在一起的都要多。她很开心我终于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了,不像从前那样疲倦。
如今,我并没有扔掉摄影,依旧在用我手中的相机去记录,只是比从前多了一份‘觉察’。我希望借助影像,带给这个世界更多的力量和希望。”
我叫石立飞,曾是辽宁一家媒体的摄影记者。三年前,我还是摄影部的副主任,因为部门被分配了经营任务,领导要求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是去开一家小卖店,我就在报社附近找了个地方练摊卖衣服。当新闻理想变成了开小卖店,更重要的是每天练摊一个多小时居然比当一天副主任挣得还多,我就没有理由再在报社混下去了。
离开报社已经三年多,我的服装小摊先是成长为一家小服装店,后来又变成了大一些的服装店,再后来在沈阳和大连开了分店。这是我大连自贸区跨境商品展示交易中心的店铺,两位顾客在拍纪念照。
现在,我在大连找了几家合作工厂,开始生产自己品牌的服装,偶尔也接一些国外的来料加工订单。除了传统的实体店铺,我的产品也会通过互联网销售。
因为不用上班打卡,有时间我就会多陪陪家人,这是陪女儿学舞蹈。不过因为生意上琐事很多,我出门要带四个手机,常常忙得不可开交。做了十三年的专业摄影,以前拍照片总想着编辑喜不喜欢、领导满不满意、读者爱不爱看……现在不“专业”了,反而高兴许多,喜欢了就拍一张,不喜欢的把相机往包里一塞,然后说一句,“老子不拍了!”
我叫董国梁,曾在陕西一家报纸做了8年摄影记者。随着纸媒的衰落,三年前我离开了媒体。一开始,我跟小伙伴们合作做摄影工作室,一门心思想着抓住年轻的尾巴创业,不过跟“甲方爸爸”打交道并不那么容易。一年前,我又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一名教师,主做学校的宣传工作。
这是在原来摄影工作室的楼下通道拍的光影。起初做工作室的时候,虽然钱没挣上多少,但开了眼界。筹办公司、应对税务、学习商业摄影方式、学习后期知识,接触不同的人和事,新鲜而刺激,那时我们立志做西北地区有影响力的公关摄影团队。但时间久了,经济上总没有保障,恰好有个学校需要一个媒体人来做宣传,我就再次转了行。
这是学校运动会上,我背起相机给孩子们拍照。这一年多,我学习初级教育、学习如何与孩子打交道、学习ppt、excel,最幸福的是还可以拿起相机,拍摄孩子拍摄老师。不过记者拍照更注重新闻,学校工作更注重宣传,除了拍照外,我还要做策划、稿件、设计等工作。
不久前,我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很稳定,在学校的岗位上也比较适应。纸媒寒冬是来了,但作为个体必须要适应,解决生活经济问题,然后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摄影记者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经历,有了这些经历,看待周围人和事都会有不同的眼光。那些潜在的东西会一直烙印在心底,给我的人生增加多一点的精彩。
我叫邹璧宇,曾是北京一家网络媒体的摄影师。当初离职是特想换一个新的生活环境,这么些年过得有点像游牧人,每隔几年换一个城市生活,除去北京与老家桂林不说,在武汉、丽江、伦敦都或长或短的生活过。2016年来成都出差,感觉这座城市的人特别和善包容,那时就想过搬来这里生活。2017年初离职后,我就来了成都。
在成都待了差不多半年,正好有间景观特别好的房子在租,原本想租下来自己住,可房租偏高,于是和房东商量了下,租下来再装修改造成民宿,这算是跨了界。
拍照的人嘛,谁还不是因为喜欢才走上这条道路?所以在成都的生活也没有脱离开拍照。做自由摄影师的收入不稳定,离开旱涝保收的工作后,对工作的需求更加紧迫,总为全国各地出差,为完成拍摄任务奔波。这是我抽空回到北京,在北京国际摄影周上做讲座。
不出差,也没有工作的时候,我喜欢去老成都扎堆的地方喝茶,看着他们平和的面孔,慢慢治愈这些年做报道时留下的苦闷。今年的拍摄工作比以往都丰富,有室内空间的拍摄、商业拍摄,以及一直在做的纪实报道类拍摄。做的多了,最近我又开始考虑是否要回到媒体行业。
我叫王警,曾是陕西一家都市报的摄影记者。三年前,我还在汉中市做驻站记者,那时候虽然工作很忙,发稿很多,但收入很低,加之单位正在裁员,我就选择了离开。之后我并没有找一家公司入职,而是做了自由摄影师。同时,我看到老家因为旅游业迅速发展,就开始筹备开家民宿。
离开报纸,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自由,不用再受领导的唠叨,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因为喜爱航拍,我参加了不少航拍比赛,拿了一些奖,现在许多公司都有航拍需求,所以手上航拍的活儿一直不少。现在,我的收入比之前有所增加。在报社的时候,辛苦干一年,收入还不到申请纳税的资格。
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我的主要任务是接送儿子上学放学。因为有了更多闲暇时间,从今年起,我开始练习长跑,10月份,我还报名参加了西安的迷你马拉松赛。
我的老家在白鹿原影视城附近,这些年因为相关电影和电视剧的广泛传播,慕名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离职后,我就把老房子拆掉,新盖了房子筹备民宿。我的民宿在山坡上的秋色中,插红旗的房子即是。现在房子还没装修完,不过等到民宿开业,我也不会放下手中的相机,我会一直拍下去。
我叫华剑,2008年大学毕业时,我如愿以偿成为湖南潇湘晨报的摄影记者,那时候是纸媒的黄金时期,我开始全世界各地出差跑新闻:去南非拍世界杯、去日本拍大地震、去泰国拍水灾、去伦敦拍奥运会。但后来慢慢纸媒的日子不好过,今年4月,我离开了工作十年的媒体,转行做了艺术馆的一名策展助理。
照片印在报纸上和挂在墙上虽然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大的不同,而这些不同都是我学习的地方:慢慢理解输出装裱工艺、展呈工艺。从摄影角度而言,艺术馆的成长环境更好,可以接触到各种摄影大师、摄影原作,不过有时候办公室坐久了,也会怀念做摄影记者的日子,那时每天都会接触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
自转型以来,我的生活规律很多。我以前特别容易患口腔溃疡,朝九晚五上班之后彻底消失了;另外就是戒了游戏,把打游戏的时间用来看书,转型需要新的知识储备,需要新的学习过程,而当我面对一份新工作特别焦虑的时候,唯有看书才能消除我心中的焦虑。
这是我带着儿子去长沙的海底世界游玩,现在带娃几乎是我工作以外的全部。艺术馆周一休息,带娃去游乐场、公园玩耍都很方便,因为那一天人特别少。其实自从儿子出生以来,经济问题对我来说比什么理想都重要,如今我的工资也的确提高了。不过说句心里话:摄影记者那十年除了没赚到钱之外,我很快乐!
我叫王丹穗,曾是北京一家网络媒体的摄影师。在4年摄影的经历中,我学会了理性思考,看见很多问题背后,是自己和这个时代共有的精神困境。所以今年8月,我辞职离开了生活7年的北京,来到了成都蒲江县的西来禅寺,做了一名常住义工。我选择通过身心的修行改变自己,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现在我每天都按照寺院的作息生活,5点半起床,23点前睡觉,改掉了平时爱熬夜,不按时吃饭的习惯。寺院有一片自己耕种的地,我偶尔也会下地帮忙。以前在北京,周末我总是专门开车去逛有机市集,没想到现在天天都能吃到家门口种的菜。
寺院现在有三十多位常住义工,其中很多都是80、90后,他们来自建筑、设计、媒体、社会创新等等行业。前段时间很流行一种说法叫“佛系青年”,人们对这个词的解读大多是消极和无所谓的生活状态,但我认为真正的“佛系青年”应该是热爱生命,不执着于追求物质上的满足,并愿意去探索生命智慧的青年。
我做了4年摄影,这是我第一次用相机为妈妈拍照,她正在田野里睡午觉。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寺院看我,后来她经常来做义工,我们一年见面的次数比之前4年见面的总数都要多。她很开心我终于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了,内心也不像从前那样疲倦。
如今,我并没有抛弃摄影,依旧在用手中的相机记录,只是比从前多了一份“觉察”。我很感谢做摄影师的经历,让我学会了更加包容和理解他人,我希望未来能借助影像带给这个世界更多的力量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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