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网红背后

文|白石

　　东北人王铁柱是一名初三在读生，今年十六岁，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尚未成年，但是已经在某网络直播平台上打拼了大半年，目前有粉丝近3万，算得上是一个小网红。一个花季少年为什么玩儿起了网络直播，成为“网红经济”中的一员？这背后是一连串辛酸动人的故事。

　　王铁柱2001年6月出生于德惠市夏家店镇苇咀子村，是两代单传的独苗苗，在家里备受宠爱。他获得过吉林省“二人转总动员”2012年度少儿组总冠军。

　　铁柱学习二人转，缘起于父亲王伟。王伟是二人转的“发烧友”，受他的熏陶，铁柱两三岁时就喜欢拿着扇子扭屁股、翻跟头，只要村子里有扭秧歌活动，他必定参加。稍微长大一点，他缠着王伟买了不少翟波、闫学晶等二人转名家的光盘，反复看、照着学。7岁上小学了，铁柱仍然舍不下二人转。王伟觉得儿子“骨子里有二人转的东西”，可以“吃二人转这碗饭”，于是，在铁柱念小学3年级的时候，王伟让儿子休学，把儿子送到了德惠“明星二人转培训基地”。

　　小小少年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

　　王伟曾是军人，退伍后当了一名种子公司的推销员，勤快、肯用脑子，收入比较可观。爷爷是村治保主任，又种着大片田地，家境算得上殷实。 然而，不幸说来就来。

　　2010年，奶奶摔伤了头部，从此瘫痪，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2011年4月下旬，当接到奶奶又一次病情发作的电话后，在外送货的王伟连夜开车往家里赶……次日凌晨4点多，一个民警赶到铁柱家里，带来了噩耗：车头撞上一棵大树，铁柱爸爸颅内大出血，送医院后抢救无效去世……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下顶梁柱倒了。

　　然而祸不单行，两个月后，厄运再次降临。铁柱家里突发火灾，全部家当化为灰烬，一 家人只好住进了废弃的仓房。铁柱爸爸卖种子时别人赊账写的欠条全被烧毁，欠款全都无法讨回；奶奶治病借的8万多块钱，却不断有人上门催讨。铁柱妈妈经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精神失常了，被接回娘家由姥姥照料，几年后改嫁了。爷爷患心脏粘液瘤，随时都可能倒下……

　　“大火过后，我爸爸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家里有个锅盖上还留着爸爸的手指印儿，这是爸爸唯一的印记，谁都不舍得擦掉……”铁柱哭着说。

　　厄运中屹立的小童星 

　　爸爸出车祸时，正是铁柱参加“二人转总动员”比赛的前10天。爸爸走后第3天，铁柱在坟头擦干眼泪直接跟师傅回了排练场。师傅劝他别练坏了身体，他哽咽着说：“师傅您就让我练吧，我一停下来就想我爸爸，我想我爸……”

　　铁柱后来回忆说：“我永远记得，我爸送我入校那天，拍着我的肩膀说，柱子， 你喜欢二人转我才送你来学，学不好不许从这里离开！”

　　比赛时，每夺一次擂主都不容易。记得比赛4晋3的时候，铁柱唱的是最拿手的《猪八戒还乡》，他自我感觉发挥得很好，得分却不理想，一下台就失声痛哭。擦干眼泪后，他又全身心地投入练功之中。再上场时，他以一出《孙悟空智调芭蕉扇》最终夺冠。

　　2012年“二人转总动员”年度颁奖晚会，冠军王铁柱获得了冰箱、电视机等价值16000元的奖品。不巧爷爷突然休克，铁柱急坏了，有人花2万元买下了他的奖品，更多的好心人捐款4万多元，干爹冯伟又帮着借了一些钱，一共凑了大约10万元，给铁柱爷爷做了手术。幸运的是，手术非常成功。

　　意外的“父子”情缘 

　　今年36岁的冯伟是一位婚庆摄像师，在长春站附近租房子居住。他平时喜欢拍短剧，给吉林电视台乡村频道的《家长里短》栏目送过几个自己拍的短剧，收视率不错。有一天，台领导跟他说：“我们想给铁柱拍一个写实短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吧。” 

　　冯伟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铁柱的情景：“我在电视台的一楼大厅里等他，当时铁柱刚录完节目，一路小跑出来，看上去瘦小却机灵。他猫着腰跟我握手，一边叫着‘导演好’，一边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脸上笑呵呵的。我当时心里一震，心想这孩子好早熟，有点心痛。”

　　那是2011年10月，铁柱爸爸去世半年后。当时，铁柱已获得“二人转总动员”5期擂主，是崭露头角的“二人转小童星”了。 

　　短剧开拍时已经是12月隆冬了，在冯伟的家乡双阳一座山里取景，晚上铁柱在炕上和冯伟聊着天，穿着衣服就睡着了。冯伟给他脱外衣时震惊了：这么冷的天，铁柱只穿了几件薄薄的单衣，里面连一件毛衣都没有！冯伟鼻子一酸，默默地给铁柱盖好被子。 

　　第二天要赶早上5点钟的晨光拍剧，铁柱第一个就起床了。由于是在山上拍剧，天气很冷，没一会儿，冯伟就宣布收工，他心疼没穿棉衣的铁柱。

　　他开车到了镇上，给铁柱选好了保暖衣、毛衣、羽绒服、棉裤、棉鞋，怕铁柱拒绝，又怕尺码不合适，他事先就付了钱，又拉着铁柱去试穿，铁柱这才勉强收下。 

　　拍剧期间，冯伟一直默默打量着铁柱，铁柱的乐观、坚强、孝顺、懂事深深打动了他。铁柱每天第一个起床，不怕冷也不怕累。冯伟有一次无意中听到铁柱和他的搭档丹丹聊天，丹丹问他家里一个月给多少生活费？铁柱说30 元钱。丹丹吃惊地问“这么少够花吗”，他骄傲地说：“这30块钱我还花不了呢，我都攒起来，回家时给我爷爷买吃的。” 

　　冯伟给铁柱拍的短剧叫《十一岁大男人》，铁柱的表演打动了无数观众。 当剧组解散的时候，冯伟跟铁柱说：“柱子，以后你就叫我干爹，有啥难处就来找我。

　　导演—叔叔—干爹—干爸—老爸 

　　剧组解散后，冯伟原以为跟铁柱再不会有交集，更没想过他们有一 天会在一起生活。他记得铁柱说过，最遗憾的是爸爸没看过他登台演出……冯伟就默默联系了电视台，开车去德惠接铁柱的家人来长春看他演出。铁柱每一次参加晋级赛，冯伟就在德惠与长春之间往返一次，接送铁柱的家人，两个月里往返了五六次。 

　　2011年农历腊月，冯伟第一次去铁柱家里，铁柱正式认冯伟做了干爹。没有血缘关系，没有签订领养协议，但他们的关系像亲生父子一样亲密。 

　　2012年4月末，是柱子爸爸去世一周年那天，冯伟也参加了。铁柱爷爷和冯伟开始商量铁柱上学的事情。两人都觉得，铁柱成名是次要的，学文化才是首要的。 

　　冯伟郑重地跟铁柱说：“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拼命赶场子赚钱，因为家里缺钱，但这条路走不长；二是回学校上学，我帮你在长春联系学校，以后你就住我那里，费用你也别担心，我帮你想办法。”铁柱同意去上学。

　　正式入学前，冯伟带铁柱去北京玩了3天，游览了天安门广场。在“欢乐谷”坐过山车时，冯伟不敢坐，调皮的铁柱非拉着他一起上去，开心得大喊大叫。尽管冯伟都吓吐了，但看到铁柱开心，他比铁柱更开心。

　　2012年5月4日，休学两年的铁柱进入宽平小学就读。小学毕业后，铁柱进入朝阳实验学校， 眼下念初中三年级。 

　　冯伟满足地说：“头一次见面， 铁柱管我叫导演，拍剧时叫我叔叔，后来叫干爹，来长春一起住后叫我干爸，现在我们已经一起生活快6年多了，他又改口叫我老爸了。眼看着他从一个小孩长成一个帅小伙，学文化、学本领，我特别欣慰。”

　　“美猴王”勤奋乐观懂感恩

　　在学校里，老师们也很快知道了铁柱的遭遇，学校免了他的书本费、伙食费，班主任给他买了棉衣，同学们也都很喜欢他、关心他。与冯伟一起生活后不久，铁柱迷上了六小龄童的猴戏，但是那一身行头很贵。二人转表演艺术家闫学晶听说后，特意寄钱给他买了一套美猴王装备。

　　在学习上，他认真而守纪；练功时，他勤奋而刻苦，功力日长。他每天早上5点20分起床，5点30分出门，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到学校。上一天的课，傍晚5点放学，5点半去东北风剧场练猴戏，有时甚至到次日凌晨一两点钟才结束，早的话也得子夜时分才能到家。冯伟心疼他，说：“柱子，要不剧场咱不去了，太辛苦了。”他说“：那不行，功夫不能丢。 丢一天自己知道，丢两天观众就能看出来。”

　　认识铁柱时，正是冯伟事业的低谷期，他承受着压力，生怕有负铁柱家人所托，没能把铁柱照顾好、培养好。铁柱总是劝冯伟：“老爸，你乐观点，别总愁眉苦脸的，要像我，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他不断用自己的乐观精神感染着冯伟。铁柱还学会了做饭，炒菜、炖菜都能拿得出手。有时冯伟回家，铁柱已做好了饭等着他。 

　　最近半年，铁柱在家里玩儿起了直播。冯伟支持铁柱玩儿直播，每次都给他打下手，同时帮忙的还有铁柱的表哥。猴戏是铁柱最拿手的表演之一。直播间就是他们租的房子里的一个房间，冯伟花8000多块钱买了直播设备。冯伟是婚礼摄影师出身，每次孩子直播时，他在幕后集灯光、音响、特效于一身。

　　铁柱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粉丝能涨到百万以上甚至更多，早日把爷爷从德惠农村接到长春城里生活。他的另一愿望是考上中央戏曲学院，能见到六小龄童，拜他为师。爷俩儿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奋斗着。